人类学视阈下茶卡盐湖的工业开发与景区生产从

一、研究回顾和问题提出

近些年，旅游业已成为边远民族地区实现脱贫致富和许多资源型城镇发展循环经济的重要途径，更为当前我国深化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蕴含着巨大的内需潜力和供给空间。深居西北内陆的青海省不仅矿产资源丰富，而且旅游资源独特。尤以湖盐开采和旅游观光并举的茶卡盐湖独具魅力，而且当地特殊的湖盐矿床和良好的自然生态，使其“水天一色”并被誉为“中国的天空之境”。与此相伴，茶卡盐湖也成为学术界的关注焦点。在既有研究中，学者们基于切入点和分析理路的不同又形成各自的研究取向和理解范式，主要包括五个方面：一是围绕本省的盐资源展开的盐业志[1]研究和史料总结[2]；二是从王朝政治与民族关系着手，对盐业问题[3]的学理分析；三是以中央与地方的关系为切入点，对该湖权属变迁[4]和盐政[5]的系统论述并对盐业管理中的“上下”[6]关系和特殊性[4]予以阐明；四是基于柴达木盆地的资源开发和本省资源型工矿城镇的转型[7]，提出了具体的发展理念[8]、路径[9]、模式[10]和建议，为地方经济的发展转向给予了理论关照并贡献出多种对策；五是在本省盐湖与旅游业之间建立研究路径，既有早期对本省盐湖及其茶卡盐湖的旅游价值实施评估[11]，也有针对当前景区的实际问题[12]而展开的对策性研究[13]。以上可见，茶卡盐湖的开发由来已久，可以说，青盐的物质重要性塑造了茶卡盐湖的最初意义，而由此衍生出的种种社会文化意涵，又进一步催生了茶卡盐湖的象征意义。

结合“物”的人类学研究来讲，美国人类学家阿帕杜莱曾在《物的社会生命——文化视野中的商品》一书中开宗明义地指出：“商品，就像人一样拥有社会生命”[14]。这提醒我们在理解茶卡盐湖景区时，可将景区回归到最初的面向并借助人与物的关系这个视角，去关注茶卡盐湖从自然存在到旅游商品的生命历程以及每个时期人对它的定义，由此来反观人本身。结合“空间”理论来讲，第一，在空间定义上，“学者们都有意或无意地承认空间是以自然的地理形式及人为所建构的环境为其基本要素及中介物，却都不认为这是最终的，而是在其上由人的各种活动与物质性空间相互结合运作”[15]的一个持续发生的过程。第二，在空间、社会关系和生产方式的联系上，诚如法国马克思主义理论家列斐伏尔的强调：“空间是社会之物，也是一种社会关系”[16]，“空间既被社会关系支持，也生产社会关系和被他们所生产”[16]48，并进一步地指出：“每种生产方式都有其独特空间，从一种生产方式转到另一种生产方式必然伴随着新空间的生产。”[16]87第三，空间还具有功能性和转化性，“它既是生产工具，也是消费对象，生产空间与消费空间可以转换。”[17]可见，生产方式的革新直接影响空间生产和社会关系，而且三者互为支持与生产。笔者所关注的茶卡盐湖的历史变迁，乃至景区的由来及其当前新一轮的再生产，在一定意义上也反映着上述物、空间、社会关系和生产方式之间的互动与再生产过程。换言之，茶卡盐湖在生产力、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的演进中，通过人与自然因时而迁地关系互构，从而展现出茶卡盐湖历史变迁的时代图景和发展至今的整体风貌。那么，青盐这样的微小之物，何以能够展现出它的微“盐”大义？曾经作为青盐采掘工作面的茶卡盐湖是如何实现其符号性或象征性的文化意义，或者说最初依托茶卡盐湖而形成的工业矿区又是如何转变成青海的三大王牌旅游景点之一？而这种从矿区到景区的空间生产及其背后所隐喻的产业转型路径，对于本省的循环经济发展和生态文明建设，乃至对于我国从工业文明向生态文明转型的新时代有何意义？

二、从青盐到贡盐：自然馈赠与权力隐喻

作为自然之物的盐，既是人体“生命的食粮”，也是社会之物。在古希伯来人和现代犹太人的宇宙观中，盐是上帝与以色列缔结盟约的永恒象征；在中国，盐更有“百味之首”“国之大宝”的重要性指称。然而，食则不能无盐，人们对盐的采食可追溯至新石器时代，其类别主要包括海盐、井盐、矿盐和湖盐。湖盐亦称池盐，是从盐湖中直接采出或将其卤水在盐田中经晒制方可得盐。青海境内盐湖众多，唯独茶卡盐湖为固液并存的结晶卤水湖，所富集的原盐既便于露天开采，还能够持续再生，可谓是大自然的造就和馈赠。起始于“第四纪新构造的隆起”[1]36，青藏高原随之抬升并在成为“世界屋脊”的同时，将海水截留在一些封闭或半封闭的山间盆地而形成远古湖泊，茶卡盐湖源自于此。又得益于本地干旱多风的高原大陆性气候，湖中盐分则易结晶并形成湖盐矿床。加之，地表水的补充多为季节性河流且水量有限，致使其含盐量极高且矿层氯化钠品位平均达82.94%[18]45，十分利于精制盐的生产，在历史上更是一种天然的食用盐。又因其盐晶含微量的矿物质而色白带青，故茶卡盐亦称“青盐”并具药用价值和保健功能。青盐的故乡茶卡盐湖就位于柴达木盆地东北部，面积约105平方公里[18]45，距省会西宁市约300公里，与青海湖景区相距约150公里。“茶卡”在藏语中意指“盐池”，今茶卡盐湖的行政所属地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乌兰县的茶卡镇正由此得名，更因出产青盐而久负盛名，盐业自古至今都是当地经济的重要基础。

文章来源：《人类学学报》 网址: http://www.rlxxb.cn/qikandaodu/2021/0402/631.html